茶果嶺大街上:賭毒猖獗「小澳門」

茶果嶺大街上:賭毒猖獗「小澳門」

四五十年代的茶果嶺大街,可以說是郊野地帶。當時,茶果嶺杳無人煙,海邊只有小屋三四、商號一二,即使地處海濱,但居然沒有漁夫網羅,直至戰後初期,商人向政府承租石山,這座可供開採石礦的四百九十二尺高的山頭又稱「多石山」,任何人都可以向開採者購買石礦。加上亞細亞火油廠由北角遷址茶果嶺,導致居民日漸增多,竟達八百多人。

一九五六.茶果嶺鄉公所開幕,建築前為沙灘。今建築尚存,前方已變成馬路。

工人居住偏遠,娛樂活動欠奉,加上薪金微薄,於是催生賭博行業在茶果嶺迅速發展。根據當時的警務佈局,距離茶果嶺最近的警局遠在九龍城,有三公里之遙,加上沒有柏油馬路,只有泥路,警察只能翻山越嶺,或者透過海路前往,在鞭長莫及、山高皇帝遠的情況之下,一班亡命之徒鋌而走險,組織地下賭檔,吸引筲箕灣甚或遠至西營盤的居民前往光顧。賭檔的窗戶一般以黑布遮蓋,室內卻以大白光燈照明,最終探員需喬裝工人,始能一網打盡。可是,一雞死一雞鳴,賭檔始終存在,所以時人將茶果嶺稱為「小澳門」,也不是沒原因的。

另外,茶果嶺的私酒釀製、毒品販賣也極猖獗。當時,該區在一個頭領控制之下,擁有多達四個釀酒場,酒甑近四十,總容量多達七百多加侖。除此之外,當局亦多次派出水警,偵破毒窟,起出鴉片煙膏及紅丸,由於茶果嶺大街臨海,警察未至,匪徒便聞風先遁。

1948年4月3日.警探包圍「小澳門」,即茶果嶺。

採石及油庫工人聚居茶果嶺,又衍生本土與外客之爭。五十年代,政府才剛剛開發觀塘,當地居民及工廠還是依賴山水,這種情況也見諸於茶果嶺,外來工人對於此地並無顧忌,肆意打水,間或罔顧衛生,污染水源,反之原居民眼見外來人口破壞家園,大發雷霆,一旦口角,馬上拳棍刀鋒並出,直至茶果嶺成立警崗,情況才稍有改善。

隨著當局銳意開拓工業及住宅,擬透過收回土地再圖發展,昔日的小澳門已蕩然無存,取而代之的是原居民與政府的角力,抗議發展將會破壞他們的安樂窩,有關詳情,筆者於另篇再行交代。

五十年代中期.圖左為茶果嶺油庫,今為麗港城;右為茶果嶺。

原文於立場新聞刊載

 

 

山道名妓花影恨

山道名妓花影恨

每逢談到塘西風月,例必想到十二少張國榮,如花梅艷芳。事實上,這些人物的原型均來自花國歌妓,無論是流落妓寨的不幸,被迫賣身的痛苦,還是邂逅情郎或負心漢的經歷,均來自真實人物,而居於石塘咀山道十五號的花國名妓花影恨(1917-1939),更是經常為上一代津津樂道的歌妓故事。


1910年代.塘西 /  圖右  花影恨

花影恨自殺時,年僅廿二歲。就其短暫的人生來說,其經歷的故事可謂大部份人一生的總和。花影恨原名朱秀珍,生於廣州,五歲的時候,父親突然去世,由於舉家失去經濟支柱,母親韓九姑迫不得已,遂成女傭。可是,生活還是捉襟見肘,年僅十多歲的花影恨遂流落風塵,以唱歌賣藝為生,由於姿色歌喉俱佳,未幾成為廣州陳塘妓寨的皇牌人物。

1910年代,山道塘西妓院及酒樓,圖片正中為聯陞酒樓。

正當花影恨以為此生將於妓寨終老之際,卻被一名廣州黎姓政客看上,付出高額將之贖身,然後金屋藏嬌,豈料卻遭黎妻發現,軟硬兼施,三日一小哭,五日一吵架,令黎姓政客疲於奔命,迫不得已,花影恨遂攜其母南下香江,遠離是非之地,其時加上日軍已經攻陷中國東三省,劍指中國沿海城市,助長了花影恨赴港的決心。

由於花影恨姿色娟麗、體態婀娜,南下石塘咀則大受歡迎,無數富家子弟甘願拜倒其石榴裙下。是時,為求一親皇牌歌妓者,必時費時一年之久,無論頻密造訪以一睹容顏,還是促膝談歡以表誠意,更甚者斥巨資務求奪取芳心者,均是當時的不成文規定。而花影恨經歷前次創傷,亦無心於香港富商,未幾甚至收山不唱,閒時與其母或傭人看足球比賽,或遊覽山水,打算了此餘生。

唯一令花影恨奮不顧身的事,反而是救國的籌款活動。在短暫的生命裡面,花氏經歷軍閥混戰、日本侵華等事,故早就養成女兒救國的崇高宏願。當時,在香港經常舉辦歌唱比賽,讓一眾歌姬奪取「花國皇后」、「歌國皇后」及「歌國紅星」等名銜,而表面競技,實質籌款救國。凡奪得冠軍者,最少籌款過千元,而花影恨不僅多次參賽,而且又私捐七百元供國民政府購置軍備,可見其境界絕不得與其他歌妓一概而論。

花影恨屢於國難籌款比賽奪冠

然而,怎料生朝成死日,苦憐舊恨痛新緣。前說黎姓政客既不能抓住花影恨的人,任憑聽其流落香江,其後卻睹物思人,遂多次過境造訪,擬重溫舊夢,可是終不能打動其芳心。面對國家內憂外患,長期流連他鄉,感情經歷波瀾,又感懷身世之下,花影恨終究是廿歲出頭的女子,一時想不開,決定以死逃避一切。適逢生日,花影恨偕母如常品茗,依舊攻打四方城,晚上觀賞粵劇之後,待母親及傭人就寢,便服毒自盡。翌日中午,其母見花影恨久久未醒,遂搔其腋下作為調笑,豈料翻身一看,見女兒口角露出白沫,便急急電召救護車送往瑪麗醫院,可惜藥石無靈,花影恨死時年僅二十二歲。

在整理其遺物的時候,發現有遺書三封,一致其母,具言銘謝養育之恩,今不能奉命,祈願來生再報;二致其傭人,交託尚欠其傭人港幣二百元,將由母親償還,其三道明自殺因由,指出無關感情及金錢瓜葛,遂令死因成為懸案。未幾,有一匿名富人捐贈五百大元,供花影恨遺屬作為治喪之用,而原名朱秀珍的年輕女子,亦長埋在香港仔華人永遠墳場之下,成為塘西風月史上其中一個哀怨的故事。

花影恨墓地(圖源:weshare)

 原文於立場新聞刊載

1910年代.威菲路軍營

九龍公園徑

在人煙稠密的半島,居然有一幅廣大的休憩空間,北臨柯士甸道、東抵彌敦道、西靠廣東道、南面海防道,設有林蔭大道、文娛康樂設施等,這個稱為九龍公園的市肺,實在是難得一見。九龍公園徑作為紀念市區的文康重地,自有其背後其源遠流長的故事。其實,這片土地在殖民地初年,其實原是戰略重地,根據公園的地勢及僅餘兵房建築,仍然可以略窺一二。

1910年代.威菲路軍營
1910年代.威菲路軍營

設若今日路經海防道,便會看到九龍公園的地勢比兩旁街道略高。英佔之前,九龍公園原是原居民的住處,英軍入駐之後,認為該處有利勘察附近海域,便將原居民趕走,改為威菲路軍營。當時,守軍大部分以印籍為主,出入以馬匹代步,故又稱摩羅軍營。

自從英軍入主,尖沙嘴變成洋人活動地帶,原居民北遷油麻地,威菲路軍營變成斷絕油尖兩域的屏障。華洋、油尖之間的唯一聯繫是娼妓,印籍軍人尋歡,必前往華人區域,可是不幸感染性病,便須進行治療,又稱「入Lock」,故此今日的樂道,就是昔日士兵集體接受性病治療之所,單憑「樂道」一名,根本難以想像戰前士兵痛苦不足為外人道的痛苦。

1950年代末期.鳥瞰威菲路軍營

威菲路軍營與港九市區的兵房一樣,戰後逐一交還政府。六十年代,當局原本打算將軍營改建住宅、商業大廈及娛樂場所等,預備安置港人數以十萬計,甚至有商家提議將軍營改建為工展會永久場址,這些都是基於商業角度的考慮。這時,市政局議員沙利士 ( Arnaldo de Oliveira Sales ),指出軍營有必要改公園,供香港市民休憩,設若放棄大好機會,勢必數十年後才有巨大地皮作休閒用途。這個建議原本不被看好,以洋人為首的九龍居民協會直指此舉浪費金錢,經過一連串斡旋之後,市政局全體同意將軍營改建公園。事實上證明,市區提供休憩用地,無論對於市民健康、改善空氣質素甚至防治罪惡,可見當時沙利士的洞見可謂高瞻遠矚。

1960年代初期.威菲路軍營

隨著九龍公園正式啟用,其後公共泳池、體育館、小型足球場,歷史檔案館、漫畫星光大道及文物探知館先後進駐,連同鳥林樹蔭等,其歷史文化意義實在無可比擬。

原文載於立場新聞

 

 

 

干德道一號

干德道一號

無庸置疑,保羅遮打 (Sir Catchick Paul Chater, 1984-1926) 是香港開埠第一代的企業大亨。香港置地、天星小輪、牛奶公司及九龍倉等百年企業,保羅遮打均染指其中,其獨具慧眼、看中時機的優點,奠定了在香港史上的地位,而較少人留意的,就是他白手興家的事蹟。

一八九八年.保羅遮打(左八)與定例局成員合照。時任港督為威廉臣爵士(圖中央)

十九世紀末期,失去雙親、孤苦無依的保羅遮打飄洋過海,在一所銀行擔任出納員,全因處事認真、鉅細無遺,深得客戶沙宣洋行的大班信賴。保羅遮打深信,長期在銀行做一個小小的出納員不能出頭,於是鼓起勇氣,毅然向沙宣洋行大班要求機會,就是因為其工作表現優越,結果受聘為股票經紀,在多輪投資獲利之下,保羅遮打短時期成為鉅富,準備磨拳擦掌,打算在無限可能的香港伺機出擊。

二十世紀初期.雲石堂

不久,保羅遮打看準時機,解決了開埠以來持續不斷的填海爭議。自開埠至一八八〇年代,港英政府多次擬在中環填海,該處屬於四環九約的核心,地價昂貴,設若在該處填海,無論賣地及徵收地稅均可獲利不菲。然而,填海工程正正損害沿海洋行的利益,填海之後,這些商行設立的碼頭將會立即報廢。有見及此,保羅遮打勸說政府容許沿海商行擁有新填地的發展權利,政府繼續徵收地稅,商行保持臨海優勢。計劃一出,平息了政府及洋行的爭議,一八八九年,政府開展中環填海計劃,海岸線亦北移至干諾道中。

雲石堂外貌

當政府落實填海的同年,保羅遮打放手一搏,成立香港置地,購入中環新填海區多幅地皮,其後又購入多座新填海區建築,包括皇后行、帝皇行、太子行及亞歷山大行等,這些建築即使經過拆卸改建,至今還是香港置地的重要物業。在連串投資獲利之下,保羅遮打終於置身香港巨富行列,購入干德道一號地段,興建大宅,名為雲石堂。

保羅遮打事業得意,愛情也如魚得水。她的妻子比她年輕二十八年,即使據報兩人並沒有子女,在保羅遮打離世之前,其遺囑反映保羅遮打對愛妻的照顧,遺囑註明任何人在其妻去世之前,不得變賣雲石堂的任何物件。一旦妻子病故之後,雲石堂及家中物品即歸港英政府所有。日佔期間,炮火波及雲石堂;重光之後,大宅拆卸,成為公務員宿舍。現在憑藉舊照,尚可一睹雲石堂內部的氣派,遙想第一代香港商人的發跡歷史。

原文載於立場新聞

 

 

漆咸道軍營

漆咸道軍營

尖沙咀漆咸道原稱德輔道,其後港府鑒於港九兩地街道不可相同,容易混淆,故將尖沙咀德輔道改稱漆咸道,為紀念工務司漆咸。而根據街道圖,漆咸道原本由信號山連至加連威老道,經歷百多年之後,現時已延伸至紅磡。漆咸道原屬海濱地段,經過紅磡灣填海之後,現時經已位處內陸,而本篇談及的漆咸道軍營,在九龍半島割讓初期被英國政府圈地權充軍營,守衛香江,其位置在今日香港科學館及歷史博物館一帶,七十年代交還港府。按照駐港軍營慣例,該處只作軍事用途。然而,鮮為人知的是,漆咸道軍營是政治拘禁的重要場所之一。

約六十年代.漆咸道軍營

一九六一年十月一日,一名腳打石膏的男子在羅湖邊境過關,其步履輕盈,引起海關懷疑,於是循例帶房查問。在搜身之後,不僅發覺該名男子身懷巨款,也發覺腳步根本沒傷,只是以為偷運財。可是,在邊境人員砸破石膏之後,居然發現一片微型底片,懷疑別有內情,於是押往警署進行嚴刑逼供,豈料男子抵不住壓力,供出背後正是由中共當局指使來港收集情報,而港方指揮居然是香港警隊未來之星曾昭科!

一九六一年.曾昭科被逮解出境

曾昭科相貌堂堂,濃眉大眼,炯炯有神,是時擔任警隊助理警司,事業如日中天。消息一出,震驚香港政界警界,一個中共指派的臥底,竟然爬升至警校副校長,在政治、家庭及品格審查之下,居然沒有察覺有任何異樣。在當時,華人擔任警隊要職少之又少,而曾昭科精通中英日三種語言,加入警隊之後立即被視為重點栽培對象,獲委派前往蘇格蘭受訓,傳媒亦針對負笈海外而大肆報導,其結婚消息也在港聞佔據重要位置,出席警民關係活動亦有報紙紀錄,其重要性可見一斑。一九五九年,悍匪李卓擄劫九巴總經理,曾昭科佈下天羅地網,帶領未來華探長藍剛等人生擒綁匪,功勳卓著,未料一夜之間,助理警司竟成階下囚。

醜聞揭露之後,曾昭科連同其屬下黨羽被帶往漆咸道軍營進行嚴刑拷問,在查案過程中,當局有沒有使用酷刑,已無從得知,只是報章透露的所謂「疲勞偵訊」,讓人想起大光燈轟照疑犯的迫供情形。唯一可信的是,曾昭科的黨羽聞訊之後,唯恐下場可憐,有畏罪自殺者,可以聯想當局對案件尤為緊張,務求一網打盡,揪出所有共諜。經過一番偵查後,港府決定將曾昭科連同二十多人逮解出境,事件遂告平息。

曾昭科逮解出境後,七十年代擔任廣州暨南大學外語系教授、系主任,兼任多個政治崗位,直至二零一四年才以九十一歲的高齡去世,而曾昭科擔任共諜一事亦號稱香港第一諜案,其傳奇經典有待藝文界別將之改篇,相信亦甚為可觀!

原文載於立場新聞

曾昭科擔任警務人員時留影
曾昭科晚年留影

利園山道一號

銅鑼灣希慎廣場的所在地,原是一座大山,其涵蓋範圍包括邊寧頓街、禮頓道、軒尼詩道及渣甸坊,經過大概五十年的移山工程後,終於變成一片廣闊的地皮,其中一條街道名為利園山道,位於利園山的西側,不僅見證了銅鑼灣發展的同時,亦驗證了教科書所標榜的移山填海真的存在密切的關係。

約五十年代中期.軒尼詩道東望,右方尚見餘下的利園山石壁,左方唐樓原為渣甸倉,七十年代末期逐步改建為商業用途。

這座山原稱東角山,開埠之初由渣甸洋行連同東角大段地皮一併購入,二十年代,東角山地皮首先屆滿,地權輾轉由蘇格蘭商人擁有,華人利希慎以當時鉅資三百八十多萬元購入東角山,自此山名改稱利園山。傳說有謂利希慎擬用利園山種植鴉片,然而根據當時地產市道逐漸勃興,更可信的是購入地段發展住宅圖利。數十年過去,希慎興業以利園山地皮發展商廈,獲得可觀的利潤,可見這種估計亦有道理。

約三十年代.利園山上的利園酒家。
利希慎及其子利銘澤

戰前,利氏家族先將南面的山頭夷平,北面的山頭即保留作為利園遊樂場,無論煙花、粵劇、講經會及名流晚宴,色色俱備。利希慎曾在該處宴請港督金文泰、前清大儒賴際熙及香港爵紳等,成為雅聚之所。

戰後,移山工程繼續進行,目的將軒尼詩道以南的山頭全部夷平。在移山的過程中,曾有嶺英書院在該處設校,亦因發現片場有道具觀音而吸引善信膜拜。在二戰前後的移山工程中,政府原本選用利氏家族的山泥,作為填平北角海濱的材料,可是,由於當局食言,其後山泥成為填平南區及柴灣的用料。

 

直至七十年代末期,利園山全部夷平,期間亦發現不少古董及珍貴寶石,分別由利氏後人及政府博物館所收藏,而面向軒尼詩道的利園山,用作興建已經拆卸的興利中心。

時至今日,極大多數香港人走過希慎廣場,十中八九,也忘記了此地原有一座大山頭了。

 

二十世紀初期.東角山上的渣甸大班宿舍。
約五十年代.利園山道。利園山道原稱利園街,圖左可見利園山仍未夷平。
七十年代末期.軒尼詩道西望,左方為興利中心地盤,其時利園山已經夷平。
蓮花街一號   

蓮花街一號  

十九世紀末.大坑蓮花宮

銅鑼灣大坑區的蓮花街,是標誌著蓮花宮及其後山的街道。蓮花街位處旺中帶靜的地段,附近夾雜古蹟、唐樓及豪宅,名副其實的宜居之所。無論潮州打冷、日式拉麵、地道大排檔及各式小店等,色色俱備,在人煙稠密的城市之中,實在難得。然而,大概約五十年代的時候,蓮花街及其後山是污煙瘴氣,黃賭並集,山火頻生之所,甚至被政府視為罪惡溫床,如此聽來,你會相信嗎?

石頭上的木屋蝸居

同治二年,公元一八六三年。蓮花宮落成,相傳觀音盤坐於蓮花上修行,故此得名。蓮花宮面向沼澤及農地,為了避免流水淹浸廟宇,故廟宇一部份建於巨石之上,一部份由平台支撐,而廟宇外掛「開窗臨海面」及「近聽水聲清」的聯句,反映蓮花宮外的確是一片低窪地區。居民每逢出海,多前往廟宇祈求神靈庇佑,可是卻事與願違,蓮花宮山成為港島災害頻繁的地區之一。

蓮花宮後山,又稱蓮花宮山,戰後數以百萬難民南渡香江,自行於山頭搭建木屋,由山腳蔓延至頂部,居住環境極為惡劣。蓮花宮山的地質並不適合興建木屋,根據一名宿主後人的分享,選址石頭興建木屋,相對於鬆軟的泥土,石頭可以權宜作為屋宇的樁腳。將木板平放於大石之上,便可充當睡床,遇上大火之時,更有斷絕火路之效。可是,每逢祝融光顧的時候,數以千計的居民仍然紛紛由蓮花宮山跑往大坑,眼白白看著家園被毀,令人不忍卒睹。

約五十年代.蓮花宮山木屋群

鞭長莫及的徙置政策

蓮花宮山的寮屋問題,港府完全無力應付。五十年代初期,政府倚賴商人興建臨時房屋,安頓數十萬的南移難民,期望藉此省下開支,將公帑集中花費在基建方面。然而,當時名流商紳斥資興建的平民房屋,部份藉詞以廉價租予難民居住,實質取價高昂,故此大量難民仍然選擇於荒山購買或租住木屋,為求節省開支。由於蓮花宮山的木屋互相緊靠,稱一不慎,例如打翻火水爐、小孩點燃炮仗等,便會燒毀大半木屋。

自一九五三年聖誕石硤尾大火後,當局於翌年成立徙置事務處,曾經研究於蓮花宮山闢建徙置區,但該處土質鬆軼,地勢險峻,計劃不了了之。當時,徙置區需要闢建「防火巷」,即要求木屋群之間留有空間,避免火燒連環,然而計劃又未能於蓮花宮山貫徹執行,遇有火災,肇事者慘被成為出氣袋,被痛毆一頓,教人無奈嘆息。

除了火災之外,每逢大雨,導致泥土翻鬆,巨石便會從高處滾下,壓死或壓傷平民。不僅如此,由於該處缺乏規劃,品流複雜,成為罪惡溫床,根據報道,該處曾經破獲鴉片煙廠、色情場所等,由於政府鞭長莫及,蓮花宮山一度被稱為罪惡淵藪,市政議員甚至提出必須整肅山頭,杜絕後患。

一九五二年.報章載蓮花宮山有墳墓,證明居民與墳墓為鄰

昔日寮屋今日豪宅

蓮花宮山的木屋居民,每逢一兩年便遇上一次火災,期間仍獲政府准許原址重建房屋。經過十數年的發展,即使欠缺政府的協助及規劃,該處仍然自行發展出商戶,售賣各式各樣的生活用品,更甚者有居民飼養豬隻,成為一個粗具規模的山頭。直至一九五八年,政府倡議將蓮花宮山及天后廟山一帶,改闢為高尚住宅區,居民逐漸遷往秀茂坪徙置區,當局亦大力整肅區內的治安。經歷數十年後,蓮花宮山成為一處靜謐之所,亦難以想像昔日該處的惡劣環境了。

約六十年代.大坑。右方為木屋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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鴻興道一號

鴻興道一號

七十年代.港島北岸與奇力島經已接壤,圖中舊見海隧入口。

戰前奇力島原是四面環海,與銅鑼灣有一段較遠的距離。戰後港府擬發展灣仔以東的港島北岸,其後決定填平銅鑼灣避風塘,開拓土地資源。經過多番商討之後,港府敲定興建維多利亞公園,而奇力島作為工程屬於關鍵的地理位置,不僅屬於新避風塘的西側終點,而且是海底隧道的出入口,長達二十多年的基建工程,最終開闢鴻興道連貫灣仔北岸,象徵著銅鑼灣的發展踏上另一個新階段。

新避風塘西端重鎮

戰前港島的發展,集中於中上下環,而灣仔東端至銅鑼灣一帶,則為渣甸貨倉及避風塘。戰後重光,人口激增,政府決定於維港兩岸各區填海,務求開闢土地,興建各類房屋或工廠,滿足居住需求,刺激經濟發展。而銅鑼灣區的工程,便是將一八八〇年代的避風塘填平。一九五〇年,工程的第一階段是興建一條由波斯富街連接奇力島的海堤,作為新避風塘的西界。

值得一提的是,三十年代前奇力島原是軍火庫,一九三八年香港遊艇會遷至該處,直至今日。政府填平舊塘之後,初擬興建住宅,其後決定改為永久休憩用途的公園。由於將戰前落戶於中環的皇后像改遷這片銅鑼灣新填地,故稱為維多利亞公園。

 

七十年代.海隧銅鑼灣入口


海底隧道的出入口

海隧是戰後的重要基建項目。自二十世紀初,政府已經指出有需要興建連貫港九的車道,戰後當局曾擬興建跨海大橋,其後因安全因素而告吹。選址方面,曾考慮堅尼地城、灣仔摩理臣山等處,其後無論港九海隧出入口,皆決定選擇新填地,以便規劃完整的道路網絡,港島則選取剛與東角,九龍則定址於紅磡新填海區。然而,興建海隧並非一帆風順,而且波折重重。

戰後港府金庫空虛,無力興建海底隧道,遂邀請公司斥資興建,並由政府批出一定年期的專利權。然而,該公司除繳付建材費用外,還需要承擔購地開支,並賠償天星及油麻地小輪公司的損失。其後,維多利亞發展公司奪得營運權,卻又被油麻地小輪突然撤資而誘發拉倒危機,最終獲得四大財團支持,最終於一九七二年通車。

1952年4月底,政府公佈興建堤壩由波斯富街直達加列島。加列島即奇力島。

蓬勃區內商業發展

五十年代末期,盤據百年的渣甸貨倉改建為住宅,至一九六〇年大丸啟業,附近仍以唐樓建築為主。即使一九五七年維多利亞公園啟用,區內戲院漸多,銅鑼灣的人流仍以住宅為主。直至海底隧道通車,將人流直接送往銅鑼灣及東角一帶,激化區內的商業發展。隨著松阪屋、三越及崇光陸續開業,商貿蓬勃導致軒尼詩道一帶唐樓陸續改建商廈,九十年末期駱克道的唐二三樓也改為商業零售用途,究其根本,始於港島與奇力島接壤的剎那,經過多年的基建發展,海堤已被重新命名為鴻興道,但背後的歷史已鮮為人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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